徐初一一进门便看到师傅坐于案几之后,几上摆着一只残缺的玉盏。师傅脸上略带三分怒意,盯着对面的陌生人一言不发。那人蜷缩在椅子之上,戴着一顶长檐帽,压得很低,看不清容貌。见师父脸色不好,初一急忙回屋,生怕引火上身。

“周也,所以你来找我就为了这事?”沈念之斥问着对面的男人。

“唉”叫周也的男人长叹一口气说:“我实在是没招了,这才想让你帮帮我。”

“修是能修,可今日能因你打破玉盏给你责罚,明日难保不会因你无意打碎银碗让你离开”

“晓得的呀,念之,可我好不容易谋得这一份差事,勤勤恳恳二十年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吧。”周也无奈的说。

“苦劳?”沈念之冷笑道:“你有甚么苦劳,是你游手好闲整日与人插科打诨有苦劳?还是你整日故作玄虚欺上瞒下有苦劳?亦或是你整日偷奸耍滑自以为是有苦劳?你这等苦劳,于今可能修好这破碗?”见周也不说话,沈念之又说道:“你如今倒也是好脾气,想来也是这二十多年磨练出来的好功夫罢。”

“别骂了,别骂了,”周也略带委屈地说:“我岂能不知自己庸庸碌碌。可我如今岁数已大,已学不进半点新东西去了,只能靠着这些年来积攒下的几分颜面,和一些无甚用的经验,换一个平稳度日。”

“所以你便不停诋毁新人,污名旧人,只显得你冰清玉洁,出淤泥而不染,让郑三郁郁而终含恨而死,只为了你的平稳度日?”

“念之啊,不这样做,我能如何,我无一丁半点过人之处,若不在此等方面下功夫,我与那残破的玉盏有何差异,你可教我?”周也无奈说着:“可我自以为能玩弄人心,到头来还是要被扫地出门。若是当初能听你一言,苦心钻研一番,说不定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窘境。”

“所以,这碗你还修嘛?”沈念之问道。

周也沉默良久,无力地说:“修吧,我早已无可救药了,努力地挤入人潮,在其中滥竽充数,现在只想着能混个晚年,此后便再也不来叨扰你了。”

沈念之长叹一口气,一阵烟雾遮挡了周也的双眼,待再看清时,周也却已在自己家中,手中紧紧握着完好如初的玉盏。只是他记不得帮他修碗之人的姓名,脑中一片茫然。

 

 

“师傅”徐初一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。

“初一过来,师傅带你去个地方”沈念之把初一拉来身边,烟气氤氲中,二人来到一处山崖之上。

皓月当空。崖下江水滚滚,不停拍打着山壁,江流万古。

天地无垠, 夜风来了又去。

心有苍茫万古意,寄身江海写春秋。

徐初一一瞬间心境辽阔,萦绕在心上的迷茫,也似夜雾渐渐散去。

“先生,歌且当歌,笑还当笑,这人间不值得放在心上。”

沈念之在徐初一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,嘴角不禁有一丝笑意。

回眸处,花开正浓。

 

 

 

2023/6/24 日终稿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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